评论丨理性看待日本经济复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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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日，日本内阁府公布4-6月（日本2023财年的第一季度）国内生产总值（GDP）的速报值，剔除物价变动影响的实际GDP（季节调整后）环比增长1.5%，年率换算增长6.0%，事前日本Quick统计的市场预测中心值仅为3.1%，可以说这次统计是大超预期。同时，对应的GDP规模（金额）高达560.7万亿日元，超过了疫情前最高的557.4万亿日元（2019年7-9月）。

近年来，日本经济年化后GDP增速超过6%这是第二次，上一次是新冠疫情暴发后的一次反弹（2020年10-12月，7.9%）。加上年初以来日本股市、东京楼市火爆异常，结合最近死灰复燃的所谓“资产负债表衰退论”，惊呼“失去了30年”的日本经济突然复苏，“在取消疫情限制后个人消费复苏的支持下，超过80%的日本主要企业对经济持乐观态度”等论调不绝于耳。

针对所谓6%的经济增长，需要注意的是，这是假定其它季度也以同样的增速增长后年化的数字，直观而言，就是环比增速1.5%，并没有其他任何更多含义，毕竟现实里，一个庞大的经济体不可能按季度匀速运行。正如日本经济新闻强调的那样，这次统计数据最大的特征，就是依赖外需的同时，个人消费偏弱。

首先，出口贡献环比+3.2%（上季度-3.8%），两个季度后终于扭转了局面，也成为本次统计最大的正贡献项。表面上这主要得益于两点，一是日元同比大幅贬值后海外旅游者增加（更多是1-3月的反弹），二是半导体供应链的修复带来汽车出口的恢复。但日本国内更多分析将注意力放在了进口减少上，因为年化6%的经济增速里，进口减少就贡献了4.4%。

具体而言，该季度进口环比-4.3%，比上季度的-2.3%更进一步扩大了。特别是液化天然气（LNG）等矿物性原材料、智能手机和疫苗的减少较为明显，仅数量而言，这三项环比分别下降27.8%，33.1%，6.5%，金额而言，疫苗降幅超过70%（其他两项降幅也超过40%）。对比智能手机这种更能反映纯内需的项目，疫情结束后，日本消费恢复低于乐观预期，疫情导致的特别需求的消失却是如期到来。LNG进口减少的部分，原因也是因为核电重启。所以除了手机之外，进口下降推升GDP的特殊要素，后续可能将逐步减弱。

第二，进口量的疲软对应内需疲弱，个人消费环比-0.5%，时隔3个季度转负。类似前文提到的手机进口减少早有端倪，1-3月日本国内的出货量同比下降23.7%，各大运营商早就面临很大库存压力。通胀上升后，餐饮和住宿等服务消费增速仅为0.3%，比去年10-12月的+1.3%明显放缓。而食品饮料等日常消费全部负增长。

内需的另一个支柱，也是日本国内一向高度重视的设备投资增速为零。根据日本政策银行的调查，计划而言日本全产业国内设备投资同比增速高达21%，然而计划很容易根据现实而改变。日本工作机械协会8月23日发表的7月工作机械订单额显示，来自中国的订单同比减少36%（177亿日元），连续7个月同比下降，是自2020年8月以来，时隔三年掉落180亿日元。整体看，7月份日本工作机械订单额（1143亿日元）增速也是下降20%，对北美和欧洲分别为-5%和-3%，对亚洲更是-31%之多。

实际上，目前日本的楼市局部火爆，毫无疑问是因为美日货币政策的极端取向的结果。其表象之一是日元贬值，目前更值得关注的是日本国内的结构变化，比如贫富差距，因为超级宽松的货币政策不仅在内部导致资产效应的不均，日元贬值也带来其他副作用，催化这类结构矛盾的凸显。2023年1-6月，东京23区内的新建公寓均价接近1.3亿日元，同比上升60%，是1973年调查开始以来，首次突破1亿日元大关。“安倍经济学”以来，这个市场原本依靠所谓的Power Couple（夫妇年收入远超1000万日元）支撑，现在这个价格已经将这些最具消费能力的家庭赶出了新建公寓市场。剩下的就是得益于超宽松金融环境的资产持有者，和受惠于日元贬值的外资。

日本经济新闻在此次统计发表当日就提示，其统计的民间预测分析7-9月实际GDP增速可能逆转为-1.0%，内需可能相对波幅较小，但外需减弱苗头越发明显。实际上，笔者发现，目前针对日本经济过度乐观论者，大多基于对以前日本经济的不正确认知。正如笔者多年前就指出的那样，日本经济“失去的30年”的本质是停滞，期间几次短暂的负增长（衰退），均发生在外部经济危机期间，悲催的是每次震源地都远离日本，但日本经济每次都是发达国家里受伤最严重的之一。在其他时间段，日本经济相对于欧美的增速低到“自卑”，这种现象背后的结构性原因，才是我们经济分析师们该认真思考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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